所在的位置: 手外伤缝合 >> 症状表现 >> 急诊日记

急诊日记

-11-:30

来了一个20岁的姑娘,右边脸蛋上盖着一块纱布,局部已经被血迹打湿,与身上一尘不染的大衣显得格格不入。看着她平静而苍白的面容,我立即检查了睑结膜和血压,都是正常的,看来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本是颌面外科急诊司空见惯的面部外伤,但当我撕开纱布时,还是感到震惊:右边眼圈青紫肿胀,口角外侧脸颊上横七竖八着许多伤口,边缘锐利但很不整齐,很多地方皮肤被完全掀起、甚至缺失,缝合难度大,缝回去也可能会坏死,几乎是要毁容了。问起病史时,姑娘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是有些迟钝:

“怎么受伤的?”

“......我自己摔得。”

“??怎么能和摔成这样?”

“...从楼梯上摔得....哦,我当时手里拿着碗,摔倒后碗碎了,就划到脸上了。”

她说话时声音很小,低着头,我凝视着她,注意到她洁净的衣服和毫发无伤的双手,用他们的话说,露出了看智障的表情------这番鬼话我显然是不信的。

与她同行的还有一男一女,都皱着眉头一脸疑云,看来对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劝她什么要保护好自己、找个说法之类,她也只是讷讷地回应。我不再多问,这个肯定是要清创缝合了,向她交代手术风险及之后的恢复情况。客观说姑娘长得算不错了,但听到毁容、疤痕这些,反应竟极为平淡,也没有多的追问,只是依旧低着个头,小声回复着“恩”。我重新拿了块纱布,交给她让她先压在伤口上,她接过纱布,却不知该怎么压着,楞在那里,任由鲜血从伤口中趟出。我又嘱咐了一遍,她才缓缓地拿起纱布盖了上去。

准备好器械后,我把她带到了处置间,再次检查伤口时,聚光灯下我发现她面部竟有许多细小的瘢痕,有的呈浅碟形,有的是细条状,显然有的是自然愈合的,而有的是经过缝合后长好的。我再次问起,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她躺在牙椅上,目光还是朝着别处,这次却没有犹豫,反而很快地说道“小时候,都是小时候......”,似乎想尽快岔开这个问题。我继续向她交代,说准备打麻药了,会有点疼。她涣散的眼神突然凝聚起来,望向我手里的注射器,问道:“是打嘴巴里还是嘴巴外面?”我有一点惊讶,因为颌面部的局部麻醉是可以从皮肤注射,也可以从口内粘膜注射的,但一般人是不知道的,也不会问出这种问题的,尤其是她之前一点问题都没问。她的伤口多而乱,如果从外面皮肤打就要打很多针,而从口内直接打神经阻滞麻醉2针就可以的,缺点就是这种方式比较疼,是真的疼,拔过牙的同学可能有体会。我说,从嘴巴里打吧。她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似乎之前平静下积攒的情绪全部爆发了出来,大声哭着说“我不要,我怕疼,我怕疼............”

情绪稳定下来后她又变回了之前麻木的状态,手术也很配合。术中我试图和她聊天,她的回应也是十分冷漠:

“你现在在读书吗还是已经工作了?”

“工作。”

“做什么工作的呀?”

“酒店前台。”

“你家是本地的吗?”

“不是。”

“你一个人在成都吗?”

“嗯。”

“该不是有人欺负你吧?”

“没...没有吧...”

“没有吧?如果有的话你可以寻求帮助啊,没有家人总有朋友吧,工作不满意可以换啊....”

她没有再回应。

-11-:40

我从值班室出来,只见护士站站着两位女性,伤员40来岁,左边脸上一个约2cm弧形伤口,很深,球结膜内出血;另一位是她母亲,左边脸稍微有些肿,上面抹了牙膏。

“你们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睡觉着呢,就觉得脸上热热的,才发现流血了,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砸了吧,就赶紧喊我妈了...”她眨着双眼,看着双手在前面比划,就好像她知道是啥东西砸的一样。

“以前发生过这种情况吗?你脑子有没有什么问题?”我再次露出了凝视智障的表情。

“没有,我也不知道咋回事...”

“那你一会儿缝合完要去拍颅内MRI,要检查一下大脑。”

“...我觉得不用吧?”

“你能确定你脑子没问题么?”

她没说话,但眼神不再躲闪。

“你呢?你咋回事?脸上那是啥?”我又问她母亲。

“噢,我没事,我这是被蚊子咬的,抹了点牙膏。”

“这都立冬了你家还有蚊子?”

“嗯.....”

我没再说啥,准备给她签同意书缝合。她母亲问我卫生间在哪儿,我给她指了,便开始写病历。

“你身份证呢,我登记一下。”

“没带,出来的匆忙,只带点钱。”

“叫什么名字?”

“王踰。”

我试了一下,我们老旧的电脑打不出来“踰”字,便给她说打成“王足俞”行不行,可能会影响她后面报账。她很淡定地说没事。给她交代手术风险和预后,她反应也很平静。带她去处置间时,遇到了她的母亲,见她已经洗去了脸上的牙膏,她看见我们后既没打招呼,也没跟我们来,反而立即避开了目光,站在一旁。就像犯了错的学生见到了老师那样。

处置间内,我再次询问她精神疾患,她只是平静地否认;再检查伤口时,只觉得那2cm的弧形,差不多正好就能放进去一个成年男性的大拇指甲。

“你到底怎么受伤的?”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我,似乎要鼓起很大的勇气来说出这个真相:

“医生,我是被我弟弟打的。”

然后还不等我说什么,她突然激动起来,“医生,医生,求求你给我缝好一点,我、我还是爱美的........”

最近,以戒网瘾机构为名,行非法拘禁、暴力伤害儿童青少年之实的机构再次掀起热议,一个曾经的受害学生也将当时的情况通过视频曝光出来。视频中的少女再讲述时眼神四处躲闪,谈到很多暴行的细节时,反复停顿、措辞,压低语调,情绪几近失控。可能这段几年前的经历已经被封存太久,需要小心翼翼地回忆,一下拿出来根本接受不了。

值了这么久的急诊,基本上大半夜外伤的,无非就这两种情况:一是家庭暴力,不然就是爱爱爱得过火。一般的急诊外伤患者,来时风风火火,大喊医生医生快帮我处理一下,交代病情时也多不淡定,反复询问瘢痕和后期恢复情况等等,还时不时因为费用问题扯皮;而那些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不在意外观,不在意费用,竟几乎变得麻木,甚至不敢将真相说出来。比起他们心灵的伤疤皮肤的瘢痕又算什么呢?

这种情况确实是见得多了,我经常记不得他们外表的创伤,却无法忘记他们那暗淡的眼神、麻木的语调。我常不敢相信,现在的文明社会,竟还有如此赤裸的暴力,充斥在医疗、教育、各行各业乃至家庭当中。我无法想象,是什么驱使着沉重的拳头挥向自己家人,是什么让冰冷的利刃刺向救过自己的医生。更有甚者,打着教育或医疗的旗号,向人施以拳脚棍棒、高压电击,在受害人身心遭受如此凌虐而变得麻木、怯懦之后,他们就宣称,这个孩子被治愈了,他成长了、听话了。

禁闭、铁棍、性侵、电击,在这些对身心、家庭和社会都是巨大摧残的暴力面前,任何治疗的手段都显得那么渺小。孩子的前途,家庭的和睦,医患的融洽,一记铁拳挥下,荡然无存。这些暴力的损害之巨,远比病原体要高出百倍。

入学时,我们曾庄严宣誓。健康所系,生命相托。

专业课上我知道,健康的定义是指一个人在身体、精神和社会等方面都处于良好的状态。

后来读研读博,值了急诊班,我们日以继夜地清创、缝合;即便经常体力不支,但看到急匆匆皱着眉头来的患者术后愁云消散,还是非常欣慰的;而那些被暴力伤害的患者,即便很成功地完成了手术,也难见一丝笑容。

缝个口子十来分钟,上皮再生24小时,一期愈合一周左右,但精神创伤的恢复需要多久呢?

赞赏

长按







































北京最有效白癜风的治疗方法
白殿疯恢复期是什么样



转载请注明:http://www.qhjrgolfclub.net/zzbx/142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