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事
所见，皆有温度
年5月8日，山东第一医院收到了一笔.83元的医疗欠费，交费方是一个叫“无名氏”的患者，在年7月15日凌晨1时26分至年5月9日9时4分，她以“无名氏”身份在重症医学科住院达天之久。期间她因车祸严重外伤，在未交一分钱住院费的情况下，医院对她进行了全力救治，挽救了她的生命。
被“捡回”的女人事情还要从头说起。在宁阳县东庄镇北石崮村，住着一位叫陈耐春的村民，他今年69岁，没有结婚，身体尚健康，姐姐们已各自成家，被村里列为“五保户”，每月可以收到政府里发的五保金、养老金。和他一起生活的，是一个傻里傻气、不怎么会讲话的女子。“是我赶集的时候把她领回家的，大概是年8月，她躺在路边，身边有一堆废品……”说起第一次见到“无名氏”的情形，陈耐春回忆到，当时女子周身很脏，陈耐春看她可怜，无家可归，就把她领回了家，帮她清洗了一下，给她一些吃的，从此女子就留在了陈耐春的家。“问她是哪里的，她啥也不知道，我寻思着帮她找到家，把她送回去，她不太会说话，说不上自己的家在哪里。”陈耐春说。东庄镇北石崮村村委主任闫星，证实了老人的说法。闫星说，他很小的时候，“无名氏”已经和陈耐春一起生活了，大家都已经习惯地把他们看做一家人。之所以叫她“无名氏”，是因为即使她和陈耐春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包括陈耐春在内的整村人都不知道这个女子叫什么、多大年龄、来自哪里。
为了维系两人生活，二十几年来，陈耐春有时候去建筑工地打零工，到周边捡拾废品，近几年村里给安排了“公益岗”——在村里做保洁工作，每月有一笔固定的工资，再加上政府发的五保金、退休金等补助，日子虽不富裕，但也算衣食足用。“无名氏”也会在附近捡拾垃圾，卖废品补贴家用，在家为陈耐春烧水、做饭、洗衣，有时还会包包子。看到村里的人去跳广场舞，她也会跟着一起跳。对于父母早亡的陈耐春来说，这个和他共同生活20多年的女子早已成为他最亲的人。“无名氏”也早就习惯了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无论走出去多远都能准确地找回家来。
雨夜的意外车祸陈耐春回忆到，年7月14日，“无名氏”像往常一样出了家门，意料之外的是那天下了一场大雨，打工回到家的陈耐春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等来“家里的女人”，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天色渐晚，陈耐春赶紧在村子周边打听、寻找，一无所获。第二天他打印了上百份寻人启事，并发动邻居帮忙一起到周边的乡镇寻找。大概在寻找了四、五天的时候，一位路人专程前来告诉他，前几天在新泰市楼德镇赤坂村路段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被撞的女子很像寻人启事上的人。听到这一消息，陈耐春赶紧联系正在外面帮忙寻找的北石崮村村委主任闫星，一起前往交通事故中心。两人在得知被撞女子已被送往山东第一医院救治时，医院。
在山一大二附院重症医学科（ICU），陈耐春见到了全身是伤、插满管子、昏迷在病床上的“无名氏”，心疼不已，但同时也是束手无策、满是无奈。一是“无名氏”是车祸引起的严重外伤，住院费用一分也没有交，医院开通急救绿色通道救治的，陈耐春根本没有钱支付医疗费；二是肇事方和保险公司以缺少“无名氏”的身份信息为由，称无法支付医药费和赔偿金，“无名氏”被陈耐春带回家之前原本就是在外流浪的人，所以陈耐春根本拿不出“无名氏”身份和二人关系的证明，这也就导致了问题始终无法解决。 在山一大二附院重症医学科救治的天 在山一大二附院重症医学科（ICU），韩承河主任讲述了“无名氏”的救治经过。韩承河告诉我们，年7月15日凌晨1时30分左右，一个全身是伤的女子被送至山一大二附院，她是医院转运来的。“无名氏”处于昏迷状态，其前额部皮肤撕脱，深达骨质，口腔、鼻腔有血性液体流出，上牙多颗牙齿缺如，左手腕部在流血并有反常活动，下腹部皮肤裂伤、深达肌层，左足部血肉模糊，皮肤挫灭，骨质、肌腱外露……虽然不知其身份、姓名，也没有家人，但是患者多发严重外伤，处于休克、昏迷状态，生命岌岌可危，山一大二附院立即开通急救绿色通道，急诊医学科、重症医学科对患者展开救治。在完善CT、彩超、化验血等检查后，医生给出了初步诊断：“多发损伤、创伤性休克、重型颅脑损伤、脑挫裂伤、脑出血、颅骨骨折、颅底骨折并脑脊液漏、鼻骨骨折、上颌骨骨折、牙齿缺如、闭合性胸部损伤、肺挫伤、吸入综合征、闭合性腹部损伤、肝挫伤、腹部皮肤裂伤、桡骨骨折、左腕部肌腱神经损伤、左足外伤、左足部多发骨折、多发皮肤裂伤”，这长长的诊断，记录着“无名氏”的伤势之重。年7月15日凌晨2点左右，山一大二附院重症医学科在救治患者的同时组织了多学科会诊，经神经外科、显微外科、足踝外科、普外科、口腔颌面外科、麻醉科等科室会诊，最终决定先急症手术，相关学科本着轻重缓急、依次进行、分步实施、安全为先的原则，联合手术。凌晨4点，在气管插管全麻下，手术开始：显微外科范锡海主任在王璞、任帅协助下，首先为患者实施“左前臂清创探查＋桡骨骨折复位内固定术”；手足外科芮泽主治医师在韩锦学医师协助下为患者实施“左足清创缝合＋VSD负压吸引术”；普外科杨振医师为患者实施“腹部伤口清创＋皮肤缝合术”，口腔颌面外科李俊福主治医师为患者实施“口腔颌面部清创缝合术”。手术结束后，“无名氏”再次回到ICU继续接受救治。
在最初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因“无名氏”病情危重，山一大二附院重症医学科（ICU）给予患者24小时严密监测生命体征，呼吸机辅助呼吸，输血、补液、抗休克、止血、抗感染、营养支持等对症治疗措施，定时翻身、吸痰、拍背，经胃管给予肠内营养，清洁口腔、会阴，处理大小便，根据监护指标及时调整治疗方案……经过全力救治，“无名氏”病情逐渐平稳，逐渐恢复了意识，全身伤口和手术刀口也在逐渐愈合中——她被医护人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住院期间的“无名氏”
因没有合法的亲属，“无名氏”一直在ICU住了天。因为先天因素，她一直不会说话，只会用表情和手势表达高兴、疼痛、饥饿、烦躁。重症医学科副主任侯大鹏说：“陈耐春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她，询问一下患者的病情和恢复情况，有时还会给患者带点饼干等吃的。看得出来，患者看到陈耐春后非常兴奋，虽然说不出话，但是咿咿呀呀像是很高兴，所以我们与陈耐春一直保持着沟通，随时将‘无名氏’的病情变化告知他。”
“病人因脑外伤、手足外伤而致肢体活动不灵，即使脱离了危险期，也需要24小时有人监护照顾，尽管‘无名氏’后来具备了转出ICU的条件，却因没有合法的监护人、无人24小时照顾而只能留在ICU病房，普通病房是无法实现24小时专人看护的。”山一大二附院ICU主任韩承河说。
重症医学科主任韩承河主任医师查房中
说起曾经住在15床的“无名氏”，虽然已经过去近一年的时间，但山一大二附院重症医学科（ICU）一区几乎每一位医护人员都记得这位特殊的患者，而且每个人都有为“无名氏”买饭的经历。“最开始我们为她经胃管注入流食，医院营养食堂提供的。后来拔除胃管后，我们就轮流为患者买饭。开始有奶粉、饼干，后来是包子、粥，谁值班买饭就给她多买一点回来，她后期就会自己拿着吃了……”医护人员说。
重症医学科（ICU）团队（资料图）律师为“无名氏”成功维权创业界先河 “无名氏”被车撞伤已经数月，肇事车辆和保险公司因“无名氏”没有身份信息，无法支付其医药费和赔偿款。山一大二附院重症医学科医护人员全力救治“无名氏”的同时，还要自己掏钱买饭，患者吃喝拉撒全部协助处理，才得以维系着她的生活。而且医药费已经花去了29万余元，医院垫支的。除了医药费无法支付，在山一大二附院重症医学科病房躺了近十个月的“无名氏”已经具备出院条件，此时却没有合法的亲属将其接走，占用了ICU的医疗资源，也为医护人员的工作增加了很多负担。宁阳县东庄镇北石崮村村民陈耐春虽然拿不出“无名氏”的身份证明，但是他确实与“无名氏”一起生活了二十余年，而且陈耐春虽然生活困难，但仍然愿意照顾、抚养“无名氏”…… 山东泰山蓝天律师事务所、山一大二附院法律顾问毕秀梅律师得知这一切后，对“无名氏”的境遇深感同情，也为山一大二附院及重症医学科医护人员的医者仁心和大爱精神打动，同时被陈耐春不离不弃的这份情义感动。她决定：继续这场爱心接力，为“无名氏”提供法律援助，奔走维权，切实维护“无名氏”的合法权益。毕秀梅律师与同事赵建刚律师研究案情年11月26日，毕秀梅律师与同事赵建刚律师开始了为“无名氏”的维权路。“当时为无名氏维权，在泰安市还是第一例。如何开展工作，无例可循。”毕秀梅说，该案的难度在于无名氏无亲无故，为其维权，首先要解决其监护人的问题，才能解决其交通事故索赔的问题。考虑到“无名氏”为受害妇女，所以毕秀梅联系到了市妇联，在市妇联的帮助下与宁阳县东庄镇妇联取得关系，在宁阳县东庄镇党委委员杨丽华和妇联主席许娟的积极协调、全力帮助下，毕秀梅和赵建刚先后到“无名氏”长期生活的镇、村委等机关和部门，核实了相关情况并调取了相关证据后，向宁阳县人民法院申请认定“无名氏”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并申请指定陈耐春为其监护人。最终在年4月25日，宁阳县人民法院判决指定陈耐春为“无名氏”的监护人。同年5月9日，在毕秀梅和赵建刚律师的帮助下，“无名氏”被获许由陈耐春接回东庄镇北石崮村的家中。相关人员介绍案件办理经过 年6月24日，“无名氏”交通事故索赔案在新泰市人民法院立案。年8月9日，毕秀梅与赵建刚律师陪同“无名氏”进行了司法鉴定检查，对其伤残等级等进行了司法鉴定，对于其年龄问题，则通过骨龄鉴定的方式予以确定。年10月21日，几经奔波和周折，“无名氏”交通事故维权案在新泰市人民法院开庭。年2月17日，新泰市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共判决保险公司赔付“无名氏”医药费29万余元，伤残及生活费等近68万余元。至此，这场“无名氏”维权案件历时一年余，终于取得了胜利。年5月8日，时隔近2年时间，医院财务处收到“无名氏”医药费支票，图为财务处工作人员为其办理交接手续，补交住院费用。妥善解决赔偿款和户口，让“无名氏”生活从此无忧 “无名氏”重新回到了她熟悉的那个“家”，赔偿款也就要到位了，医药费也可以偿还上了，这看似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但，新的问题又来了。毕秀梅律师介绍，从法律层面来讲，“无名氏”得到的交通事故赔偿款，应归属于“无名氏”，陈耐春作为被指定的监护人，只有代为使用权，并没有独立的处分权，一旦有不当使用和处分，将不利于“无名氏”后续生活保障。从现实层面来讲，“无名氏”系智力低下妇女，无生活自理能力。其监护人陈耐春已经69岁，年龄较大，没有文化，不识字，不具有较好的财产管理能力和防骗能力，无法确保这笔赔偿款的资金安全。另外，不排除陈耐春早于“无名氏”去世或在监护过程中失去监护能力的情况，如出现这种情况，“无名氏”的赔偿款应随从监护人的变化而变更使用权人。“最终我们向宁阳县东庄镇政府、‘无名氏’所在村委及法律援助中心等部门提出法律建议，建议为‘无名氏’的赔偿款设立监管账户。通过陈耐春所在村委及东庄镇政府工作人员征得陈耐春同意后，在法律援助中心的建议下，我们为其联系了岱宗公证处办理资金监管，拟定了监管方案。年4月30日，我们陪同陈耐春及村委在岱宗公证处办理了资金监管的公证。年5月8日，我们又协助陈耐春从新泰市人民法院领取了无名氏.40元的赔偿款。自此，以后每月的10号前，‘无名氏’和陈耐春就会收到公证处拨付的元生活费。假如他们有大额支出，可以单独申请额外支取，确保这笔资金用于‘无名氏’的生活和健康维护上。”毕秀梅说，此次“无名氏”车祸赔偿金公益监管案件，系全国首例。山东卫视生活频道进行了报道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东庄镇妇联、镇派出所、北石崮村村委决定为“无名氏”落户，这样“无名氏”可以申请缴纳居民医疗保险，办理残疾证，享受政府和村里的各项保障，从而更好地保障以后的生活。“有春就有秋，就叫陈耐秋吧，生日定在年3月8日。”在村委会主任闫星的建议下，姓名、生日就确定了。从此，在陈耐春的户口本里，多了一个“陈耐秋”，关系一栏写着“非亲属”。此外，当地派出所还联系相关部门为陈耐秋采集了血样，录入全国走失人员DNA数据库，万一陈耐秋的家人寻找她，也便于DNA比对，准确地找到她的亲人。如果有可能，让陈耐秋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这也是给在宁阳县东庄镇北石崮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无名氏”陈耐秋的一个交代。
“无名氏”终于落户为陈耐秋
陈耐春向大家展示当年的“寻人启事”和两人共同生活的照片，以后的日子里，两人将会相依相伴。
“三无病人”，医院不愿言说的“难题
山一大二附院重症医学科韩承河主任介绍，“三无”病人一般指无身份、无责任机构或人员、无支付能力的病人。在急诊医学科和重症医学科，医护人员遇到该类患者最多。患者往往因车祸外伤、晕厥、昏迷、医院，开始往往没有身份信息，联系不到家人，也没有人为他们交纳医药费，但是百分之九十的患者在随后都往往能确认身份，找到家人。尽管只有一小部分患者最终无亲人认领、无法确认身份，但是累计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人民日报》曾报道，医院一年“三无”病人欠费约30亿—40亿元，对医院运营和正常诊疗工作带来一定影响。重症医学科主任韩承河、副主任侯大鹏分别向记者介绍“无名氏”的治疗情况 “救人是医生的天职，所有患者在医生眼里都是一样珍贵的生命，病人到了我们这里，我们就一定会拿出最大的努力挽救他们的生命。”韩承河说，近年来随着我国社会保障体系的不断完善，交通救助基金、特困救助基金等的出现，为医院救治“三无”人员有了更多的保障，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 “关心帮助弱势群体，既是政府的职责，也是全社会的责任，有利于促进社会文明不断进步，有利于形成良好和谐的社会氛围。只要我们每个人力所能及地伸一次手，为需要的人撑起一片蓝天，我相信我们的国家会越来越强大，社会会越来越和谐，人民群众会越来越幸福。”采访中，毕秀梅律师说。“我还要回去给他们送个锦旗！”陈耐春憨厚地笑着说，他说他感谢山一大二附院重症医学科的医护人员，为陈耐秋提供了及时的救治和无私的帮助。他也感谢给他们提供法律援助、义务帮他们打赢官司的山东泰山蓝天律师事务所毕秀梅律师、赵建刚律师，感谢宁阳县东庄镇党委委员杨丽华、东庄镇妇联主席许娟，北石崮村村委主任闫星，还有所有为他和陈耐秋提供每一份帮助的人。
从每个人的身上，我们再次验证了一个道理：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会变得越来越好！
厚德精诚博学创新
供稿：宣传科
文：和树芸
图：马骁勇等
本期编辑：和树芸周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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