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亲的几个生活片段

清明将至,钰酱推送一篇老K追忆父亲的文章。本文发表于《邯郸日报》年4月1日周末版。版面所限,见报文章有删节。现刊全文。

父亲是年阴历二月底去世的。头七那天,三月初一,正好是他的生日。从那时到现在,已过去25年,当时我的女儿小钰和儿子小皎,不满两周,正是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的年龄。如今已长大成人,分别于前年和去年嫁娶,拥有了各自的家庭和事业。25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念我那饱经风霜的老父,他那花白的头发,慈祥的面容,安闲的步态,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随着时光的流逝,关于父亲的记忆----许多细碎繁杂的生活细节,于我却浸渐漫漶起来。但同时,从小到大和父亲在一起的几个生活片断,不仅没有在记忆的长河里佚失,反而历久弥新,日渐鲜亮起来。对父亲的刻骨思念,使得我在痛别他25年后的今天,不由自主地拿起笔来,把这些零碎却深刻的记忆记述下来,以便我在渐老渐衰的今后想他,不致记忆模糊,思念无凭,空自嗟叹。即使在将要失去记忆的时候,我也会嘱咐我的孩子,时时对我展读这些文字,以唤醒我对父亲的殷切思念。

和现在的生活相比,记忆中的童年是艰涩和困苦的。那时在村子里,红薯是人们近乎半年的口粮。尽管贫苦的生活在最大限度地开发着人们的智力,翻新和改变着红薯的种种吃法---除蒸、煮、烤之外,还把新收的红薯擦成一片一片,摆在屋顶晒干,磨成面粉,掺上玉米面蒸成饼子,但这仍抵挡不住那时人们的肠胃对日日进食的红薯顽强的抗拒。此外,主要的食材还有玉米面和高粱面,只有过节和几个特殊日子方可吃到白面。吃肉和其他副食,是从不敢想的奢侈和享受。一年四季,很难购置新衣。村里的大人小孩,终年都是一般的模样和打扮。我们的游戏,也都是一些自己发明的、无需购置道具的活动。单调、贫穷、窘迫的日子,象拉磨的驴走的路,年复一年地流失着。

但每年的过年,却是生活溪流中翻起的美丽浪花,是儿时难忘的一段快乐而温馨的回忆。一进腊月,我也进入了过年倒计时,扳着指头,历数逝去的每一个天日,热盼着新年的到来。

腊月二十四,父亲会挎一个荆条篮子,领着我去赶集,用从牙缝省下的、少得可怜的几个碎钱,置办花生、柿饼、核桃等过年必备的零食,还要买一些鞭炮和他来年需要更换的农具。此后,每天的活计诸如扫房、换贴窗纸、蒸馍和菜团子等,都是约定俗成,忙忙碌碌、有条不紊地进行。

及至除夕午后,上坟归来,约两点左右光景,父亲一准会从村外担一担白土,从闲置的麦场挎一篮子腐黑的麦秸,在东屋门口的北边靠墙处,和上一堆麦秸泥,然后在院子中间盘火。所谓“火”,是一鼎泥塑的生火容器。他先用大块的半头砖,三个一垛,等距离排好,成正方形的四端,摆开四垛,算作火的四腿。腿的中间空隙用来引火和掏灰烬。四腿上依次咬茬置放四个炉碴坯,外用铁丝或绳子把坯绑住、固定,火的基本构架就完成了。随后,哥哥用铁锨把和好的麦秸泥一锨一锨端到火边,父亲便卷起袖子,用手抓泥糊火。糊时先内后外,连腿整个地用泥糊包起来。那些现搁着的砖和坯,在麦秸泥的粘附下,宛然成了一个整体糊好的火,内圆外方,外边的四角呈弧型。父亲是个细致的人,他会用手反复打磨火的内外,就像在倾心制作一件自己喜爱的艺术品,直到每个细微处,都净净光光的,不让任何一根麦秸翘出头儿来。黄昏到来的时候,泥已基本晾干,他便在火膛内放两三块一垛的半头砖,上铺易燃的麦秸,架木柴,木柴上再放一些挑选的大煤块,点燃早已准备好的油纸或油毡,从腿的间隙中引火,火便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

童年的每个除夕,当暮色将合的时候,父亲已然忙完了手头的各类杂事,总要到村边,挑拣直直地、长度适合的树枝或竹竿,去掉上面的丫杈和微芒,使之成为光光的一根。等到我和哥哥、姐姐在兴奋中疲倦,进入梦乡,父亲便会把集上买的鞭炮的简陋包装纸去掉,挂在准备好的树枝或竹竿上,放到南屋东北角的篢子旁边,并把小的红鞭一个一个拆开,堆放在条几的一端,只等我在新年的侵晨来点。

第二天,天未放亮,我往往在村里此起彼落的鞭炮声中醒来。父亲早已起床,捅开煤火,座上锅,等水开后煮饺子。我急不可待地穿上娘准备好的新衣---千篇一律是黄褂子,蓝裤子和网球鞋。顾不上洗脸,便迷着两眼,奓着胳膊,欣欣然奔向挂着鞭炮的竹竿或树枝,站在南屋前的台阶边缘,等父亲撑着锅里的饺子,全部漂到锅内水面上的时候,来到台阶下,点一枝烟,一手把我举着的鞭炮拿稳,一手用烟点燃。霎时,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便溢满了小院。点完鞭后,我会到条几的一端,把一个一个的小炮,放进口袋。随着“叭、叭”的脆响,属于我自己的、快乐的过年就开始了。

童年的鞭炮,是父亲给我带来的欢乐,同时也培育了我的胆量。长大后,我对过年放炮和盘火的年俗来源的种种传说,有了更多的了解。但我常想,那飞扬的鞭炮屑、清脆的炸响和闪烁跳跃的火苗,不也是人们对粉碎困难和贫穷、追求富裕和幸福的一种美好的希冀么?

我上小学的时候,还没有实行土地承包制度,父亲是我们生产队的队长。每到学校放麦假,父亲经常带我到田里“熬晌”。父亲说,你身子骨弱,长大到田里干活,顶不住日头晒是要受苦的。每天早饭后,父亲就会敲响悬在家东边不远处的一段破铁轨,召集本队的社员,分派当天的活计。随后,我会跟着父亲,打开队里的仓库,让社员们领取所需的农具和籽种后,锁上仓库门。我象小尾巴一样,随着父亲到地里“熬晌”。一直顶到日头正毒的正午,再跟着父亲回家吃午饭。

在田地里,大人们都各自按父亲的分工忙着活计,我则会按着父亲的指点,干一些诸如拨草或把地里大一点的石块拣到田边等碎活,有时也会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飞奔着,去替换大人们所需要的农具。父亲嘱咐我,能干多少是多少,累了就自己去玩。所以大部分时间,是属于我自己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时光。

那时,我多会站在田里的沟渠旁,独自默默地盯着渠道里琤琤的流水。随着水的流去,极力腾展着想象;有时也会找一硬棍,在沟渠边潮湿的泥土里,翻找那暗红的、缓缓蠕动的蚯蚓,幻想它是否哪一天会变成长虫一样大小;或蹑足潜趋、屏住呼吸,企图逮住落在菜架上或地上的麻雀。可我从小体瘦弱拙笨,竟一次也未能成功;日头渐毒、热浪逼人的时候,我会随手摘几个黄瓜和西红柿,在沟渠里洗净,钻进黄瓜架、豆角架里吃着乘凉……

大人们累了的时候,照例会有一次休息。他们聚到树下,三五一群,随地坐在石头或农具的把儿上,吸烟聊天,聊来年什么地块种什么菜或粮食,预想明年的年景,一切显得那么从容。我也会模仿大人们的样子,摆弄一下撅头、锄、犁和耙等农具。

这时,我往往有一样例行的活计是量地。父亲把他的经验告诉我,按正常的幅度,一脚跨出为一迈,两迈算一步,地块的长宽相乘,六百步算作一亩,一亩地是十分。然后随手指给我一块地,让我量算它的面积。我会认真地量出地的长和宽的步数,用树枝或石块计算出它的平方步数,再折算出亩数和分数,报告给父亲。父亲目测后,说差不多,给予肯定,我象完成了一项巨大的工程后受到奖励,完全忘掉了炎炎烈日带来的噪烦。记忆中仅有一次,因为地块的不规则,结果不符合父亲的目测,被推倒重新量算了一次。

然而随后社会的发展变化,完全超出了父亲的想象。高考恢复后,我未来的人生又多了一种选择,父亲也不再强迫我跟着他去“熬晌”。上初三的时候,我转学到了区里的重点中学读书,顺利地考上了大学,走上了和父辈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但幼时的“熬晌”,却培养了我吃苦耐劳的精神,丰富了我的人生经历。

年,给我的记忆是极其沉痛的。那年夏天,娘终于摆脱了食道癌近乎一年的折磨,带着虚脱枯槁的形容,割舍了她疼爱并牵挂着的孩子,独自到天国去了。那一年,姐姐十七岁,我十三岁。

也是在那一年,十九岁的哥哥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考上了外地的一所中专学校,父亲把他送到了村北的铁道口。这是他人生的一个崭新的起点。从此,他自己挑着行李,徒步到八里以外的义井火车站,开始了他的求学与工作之路。而家里,便剩下了父亲、姐姐和我。

娘的新逝,带走了家里的热闹与欢乐。娘走后的第一个冬天,家里少了往常串门邻居的脚步声和谈话声,院里、屋里到处是凄清与孤寂。门框上的白对联,在寒风中瑟缩、颤抖,格外惹眼,愈发显得娘的新逝就在眼前。漫长的冬夜,我和姐姐除了要忍受那难耐的寒冷,心里还时时泛涌着对娘的思念和依赖,孤苦与痛楚时时敲打着脆弱的童心。

记得那个冬天的一天,晚饭后,为躲避严寒,我和姐姐早早地钻进了被窝,四目相对,兴味索然。父亲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些南瓜籽,他先用盐水把南瓜籽泡上,过一段时间,待盐的咸味浸润了南瓜籽后,他把湿漉漉的南瓜籽盛到舀水的马瓢里,捅开炕火,把马瓢置于小火上,然后用筷子在马瓢里来回搅拌。随着马瓢温度的升高,瓜籽也渐渐地变干,“哗啦、哗啦”的搅拌声响起来。瓜籽的香气也丝丝缕缕地冒出来,弥漫了整个屋子。父亲没有言语,只是低头俯身搅拌着。我看见了他黑发里间杂的银丝。等到瓜子皮白里透着焦黄的时候,父亲取下马瓢,把瓜籽倒给姐姐和我。呼呼的香气便钻进了鼻子,直香到心里。

第二天起床,看着漫洒在地上、火台上的黄白相间的瓜子皮,我不仅没有感觉到杂乱,反倒涌起浓浓的温馨,久久不愿去扫它们。那年冬天,父亲隔一段时间,给姐姐和我焙一次瓜籽吃。我默默地感谢父亲,是他的瓜籽,是那特有的生活的温馨,填补了姐姐和我刚刚失去娘的落寞和孤苦,伴我们走过了那个漫长难捱的寒冬。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不止一次地想追回那种香味。有时甚至在泡瓜籽时,放进花椒、大料等佐料,但一次也未能如愿。随着生活的改善,我也品尝过一些南北大菜、地方名吃,但在我心里,总也比不上那盐水泡过的南瓜籽。

年,我高中毕业,顺利考上了大学。大学期间,哥哥结婚成家,住在彭城,姐姐也嫁到了本村,时不时地回家照顾年迈的父亲。但平时的大部分时间,家里只剩父亲孤身一人。

记得一年秋深冬初的时候,已经清楚地感觉到空气中那逼人的寒冷。我临时有事,回了一趟家。办完事后,天已黑了下来。为了不耽误更多的功课,我还得急遄返校。这需要第二天早起从家里坐首班公共汽车,到市区换乘5路公共汽车到邯郸,再赶将近9点的火车。晚饭后和父亲简短说了会儿话,就早早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外面万物肃然,清冽的寒风吹赶着地上枯黄残败的树叶,不时地给赶早的行人一个寒噤。我简单吃了父亲为我做好的早饭,就要步行一里多地到公共汽车站去坐车。父亲要去送我,我说,外面冷就别去了,我走后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但父亲执意要去,我拗不过他。便在父亲的陪伴下去坐车。

因为起得早,一路上没什么行人,只有父亲和我。父亲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一路上也没什么话,他只是默默地陪我走着,没有叮咛,没有嘱托,在这沉默中我分明感觉到浓浓的父爱在我的四周弥漫。一里多的路,竟成了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温暖体验。

到了车站,依然无话,只是默默地等着。一会儿车准点到了,我上了公共汽车。车子发动的时候,我透过车的后窗玻璃想和父亲告别。看到父亲依然站在风中,向汽车、向车中的我凝视,一任凛冽的寒风吹散他花白的头发,吹打他略显老态龙钟的身板。不知怎地,在那个瞬间,我感觉到了父亲的衰老,感到了他的孤独,那一刻,泪水溢满了我的眼眶。

返校途中,在公共汽车上,在火车上,父亲那一瞬间的形象定格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我由此想到朱自清先生的散文《背影》,想到他矮胖拙笨的父亲,想到他面对父亲的背影,眼中莹莹的泪光。时间虽相隔半个多世纪,但父亲送别儿子的场景竟如此相似,朱先生和我都在默默感受着深沉而伟大的父爱啊!

父亲在车站的形象,从那时直到今天,在我的心中深深地植下了根。在随后的日子里,我不知多少次向不同的人重复讲述那个场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无数次体味寡言的父亲在送别儿子时的情愫,想象他欲语还休的内心世界。

那一次回校后,父亲的形象一直萦牵着我。后来我作了一首小诗,最后两句始终忘不掉:最惜家乡一别望,晨风之中老父亲。

年的冬天,父亲被检查患了肺癌,并已到了中期,那时我的妻子因外医院治疗。父亲的检查结果出来后,我们开了家庭会。父亲的病情已不敢耽搁,便找熟人、托关系,及时把他送医院的胸外科治疗,先期由哥哥和家里的其他亲戚替换照顾,医院,被安排随后去伺候他。

后来妻子出院,在家里静养。表妹住到我家,照顾尚在病榻的妻子。我向单位请了假,到石家庄伺候父亲。

那时父亲已在石家庄住院一个多月了。因我在单位居住,又得照顾妻子,没有和家人交流父亲的病情,我还不详细了解他的近况。一路上,我竭力想象他现在的情况,病情控制得怎么样,采用了什么治疗手段,想象着他在世上还有多少时日,心中满是忐忑。

我中午赶到了石家庄,下了火车,换乘汽车,医院,在医院门口匆匆补吃午饭后,打听到了父亲的病房。

隔着病房的玻璃,我一眼便看到了父亲,他比平日瘦了一些,看上去更加清癯,我走到他的跟前,他问我道,“吃饭了没有?”

霎那间我惊呆了!这声音细若游丝,仿佛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竟如此陌生。我不敢相信,这沙哑细弱的声音,真的是来自我那熟悉的老父!他往日的宏声朗语呢?我那茹苦负重、乐观幽默的老父亲呢?那细细的声音,竟像极有力量的冲击波,顿然之间击倒了我。哀感象潮水一样从我的心底涌起,并迅速充斥全身。我急忙假托小解,来到卫生间,泪水像泉水样地涌出,继而流得满脸都是。

后来我才得知,大夫看父亲的胸片,判断可以做手术,并及时做了安排,准备手术摘除。可谁知在手术台打开父亲的胸腔后,无情的肿瘤竟缠绕着父亲的肺动脉而生,任凭如何高超的医术,却是奈何它不得,医生也不敢冒然下手。征求家属意见后,只得将刀口缝合、保守治疗了,一任那噬人的肿瘤悄滋暗长。但经过这样的折腾,父亲伤了元气,以往那清亮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那段时间,我情绪低落,心情悲痛,清楚意识到,父亲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他和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陪父亲在石家庄进行了最后的化疗。医院的安排,陪他到磁县进行放疗。我们在尽一切可能想挽留他的生命,让他和我们更多更长时间在一起生活,哪怕仅仅是分分秒秒的时间。

父亲是一个善良本份的农民,他矻矻一生,勤谨于他热爱并赖以立身的农事。他没有轰轰烈烈的经历和惊天动地的事迹。在别人的眼里,他平凡得就象路边的砾石或尘埃。但他是我心目中的高山,不仅有我需仰视才见的高度和不可估算的重量,那遍野悦目的绿树蓁茫,缓缓流淌的清澈山泉和清爽怡人的徐徐微飔,更是我一生中荫佑、滋润、慰藉和引领的源头。正是对他的品行的继承和汲取,我学会了对子女、对家庭、对朋友的宽容与热爱,学会了对工作和事业的踏地求实、低调而行,学会了在虚名与浮利的引诱面前,去追求和保持内心的淡泊与宁静……我没有陶渊明“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的放达,我不能忘怀父亲。和父亲一起生活的几个片断,就象一张张生活截图,清晰地珍藏在我的心底,每一次动情的翻动,都会掀起我对父亲怀念和追忆的思潮。

父亲去世后的25年来,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心里一次又一次想起父亲,一遍又一遍地领略他的慈祥与关怀,感受他那深沉的父爱。但同时我也不断地检索自己,审视自己对父亲的一点一滴。父亲去世前的年前年后——年的冬天直至年去世前,因我工作的单位有暖气,父亲跟我一起生活,度过了他生前最后一段时光。那段时间里,妻子也极尽孝道,不断在伙食上变换花样,千方百计为父亲改善生活,让他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享受迟来的富足。随着25年来对生活的体悟加深,我越来越感到我对父亲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那就是忽略了对父亲内心的宽慰。

父亲在母亲去世后的十几年里,为顾及年幼的我,辞掉了那些好心人的撮合,一直未续,只是拼命劳作,供哥哥和我上学。他本就寡言,除了独自扛着沉重的经济负担,还要长期忍受失去老伴的悲苦。而那时年轻的我,整日忙于一些自认为很重要,现在看来实在是微不足道的皮毛小事,没有抽出足够的时间,陪他聊天,陪他回忆,聆听他的心声,消弭他的寂寞,这竟是我此生对父亲,留有的最大的遗憾啊!

我真的希望人有来世。如果那样,我会做他膝下一个更加懂事的孩子。

年11月10日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转载请注明:http://www.qhjrgolfclub.net/jbgs/6004.html

  • 上一篇文章:
  •   
  • 下一篇文章: 没有了